残阳将试炼场的青石地染成琥珀色时,罗刚攥紧的拳头终于在人群中松开。
第三名的公示牌像根刺扎在他后颈,而姜凡的名字赫然置顶,旁边跟着小舞轻捷的身影。
姜凡摩挲着腰间的二阶学员徽章,指腹划过“姜”字刻痕时,忽然想起罗刚瞪圆眼睛的模样;
那对眼珠像是要冲破眼眶的惊弓之鸟,瞳孔里映着公示牌的反光,连鬓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动。
“当时他耳朵尖都红透了,”
小舞忽然轻笑出声,指尖绕着发尾的红绳,
“跟咱们赌约时说的‘输了就绕学府跑十圈’,现在人影都找不着。”
姜凡望着远处掠过的灰雀,想起被陆家带走的那三十天。
月前此刻,他还在陆家地牢里啃着发霉的馒头,听着铁链摩擦石壁的声响。
如今指尖触到储物袋里的修炼卡,那是校长用烟斗敲着他脑门塞来的:“小兔崽子,隔壁贵族学府的重力室,偷偷用去!”
卡面烫金的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微光,像块偷来的月光。
两日内的草包学府像幅褪色的水墨画。
藏书楼的檀木书架上落着半指厚的灰,姜凡翻到本《凶兽皮毛鉴别图谱》,扉页还留着十年前学长的涂鸦;
凶兽训练森林的入口缠着警戒线,据说去年有学员被铁甲猪拱断了腿;丹塔的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,炼药炉的裂痕里还嵌着褐色药渣。
“锻造堂的铁锤声从卯时响到酉时,”
小舞递过半块干硬的麦饼,指了指远处叮当作响的方向,
“昨天看见个学徒砸歪了铁砧,火星子溅得跟流星似的。”
姜凡嚼着麦饼,目光扫过演武场边缘的修罗榜。
榜单顶端的名字被磨得发亮,据说是十年前毕业的老学员,如今在凶兽森林深处当猎团长。
他的指尖划过自己名字的位置——新添的刻痕还带着石粉,在夕阳下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贵族学府的鎏金大门像张开的虎口。
姜凡牵着小舞踏过汉白玉台阶时,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:
“草包学府的?瞧那粗布衣裳……”
他握紧腰间的兽皮袋,里面装着校长给的五十紫辰币,硬币相互碰撞的声响像心跳般急促。
重力室的穹顶嵌着十二盏水晶灯,光线聚在中央的金属平台上。
姜凡刷卡时,感应屏亮起淡蓝色的光,“普通档”三个字在光屏上跳动。
旁边的金发学员嗤笑出声:“呵,居然有人用普通档?”
小舞立刻挡在姜凡身前,马尾扫过对方鼻尖:“关你什么事!”
当二倍重力落下的瞬间,姜凡感觉脊椎像被巨锤砸中。
膝盖“咔”地磕在金属板上,胸腔里的血气翻涌着冲上喉咙。
小舞趴在三米外,指尖抠着地板缝隙,声音闷在金属板上:“少爷……像背了座山……”
他咬牙运转九阴九阳功,阴阳两股气流在丹田交汇时,背脊的压力忽然轻了些。
扶着小舞挪到边缘区域,那里的重力纹路较浅,像水波纹般荡漾。姜凡回到中心区时,易筋经的每个动作都像在泥潭里跋涉,汗珠砸在地板上迸成细小的白雾,四个小时后,当最后一式“韦陀献杵”完成时,体内突然响起炒豆般的爆响。
“噗——”血雾从毛孔喷出,在重力室里凝成淡红色的纱。
姜凡抹去脸上的血沫,听见骨骼深处传来清脆的“咔嚓”声,那是炼脏圆满的征兆。
小舞递过清水时,忽然指着他的后颈:“少爷!你头发里有血丝在发光!”
离开时的夕阳正浓,姜凡拉着小舞的手穿过紫藤花廊。
忽然有片阴影覆上来,白头发的少年站在花架下,蓝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蓝宝石。
他的指尖捏着朵紫藤花,花瓣在暮色里泛着珍珠光泽,说话时唇角扬起的弧度像精心绘制的画:“这位同学,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小舞下意识往姜凡身后躲,发尾扫过姜凡手背。姜凡注意到少年袖口绣着银线北斗纹,那是古老星象家族的标志。
当少年的手伸向小舞时,姜凡抢先握住那只手,指尖触到冰凉的触感,像握着块寒玉:“同学有事?我们该回了。”
摇光的蓝瞳里掠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:
“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眉眼间像我一位故人。”
他说话时,紫藤花落在肩头,白发被风吹起的瞬间,姜凡忽然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。
“小舞从没见过你。”
姜凡挡在小舞身前,余光瞥见少年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柄——那是柄刻着星轨的短刃,刀柄处缠着暗红布条。
摇光鞠躬时,白发垂落遮住眼睛,姜凡分明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:半枚残缺的北斗星。
暮色漫过主城城墙时,姜凡站在佣兵工会的石堡前。
堡垒的石头缝里长着墨绿色苔藓,门楣上的铁剑徽章锈迹斑斑。
里面传来粗哑的笑声,几个裹着兽皮的汉子围坐在火堆旁,脚边堆着血淋淋的兽爪。
“注册佣兵?”柜台后的独眼老头抛来块黑色令牌,“选个 F级任务。喏,那边木板上自己看。”
姜凡接过令牌,触手冰凉。
木板上钉着密密麻麻的纸条,其中一张写着:
“采集三株‘夜露草’,凶兽森林东麓,酬劳十紫辰币。”
他撕下纸条时,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,转头看见三个戴面具的人走进来,其中一人腰间挂着和摇光同款的匕首;
刀柄的暗红布条上,绣着半枚北斗星。
小舞拽了拽他的衣角,声音压得很低:“少爷,他们看我们的眼神……”
姜凡将纸条塞进袖袋,指尖触到重力室里突破时凝成的血痂。
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,照在石堡的箭孔上,像只睁开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