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檀风的话语冰冷无情,因为之前那些朝臣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。
他怀疑小梨和那些朝臣有所勾结,也是情有可原。
只是姬檀风不愿承认的一点是,这次这个,比以往所有,手段都更高明。
她不是妄想取代月娘的人,她是想成为月娘的影子。
用她所知道的事情,一步步的走进姬珩的内心。
他终有老去,病故的一天。
到那时,尽管姬檀风费尽心思,除去对姬珩有威胁的一切,交给他一个盛世太平的天下,也会因为面前的这个宫女,而前功尽弃。
因此,除掉她,是他必须要做的。
但在此之前,他要问出来,究竟是谁,把她送进宫里来的。
“这个问题,上次陛下已经问过奴婢了,没有人送奴婢过来,一切都是奴婢自愿。”
“奴婢服侍先皇后,如今能留在陛下和太子殿下身边伺候,已是万福。”
黎月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说出这话。
她和朝堂上的人没有关系,和这宫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关系。
能和她牵扯上的,也只有姬檀风和姬珩。
姬檀风太多疑,从前有月娘,他只信她一人。
现在月娘不在,他甚至,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信不过。
或许,也是害怕再一次的失去,怕交付真心后,得到的,依旧还是虚无。
“冠冕堂皇。”
姬檀风冷呵一声,吐出四个字。
“无妨,你不说,朕也有法子查。”
“今日让你来,就是为了让先皇后看一看,所有企图代替她的人,都得死。”
说完,只见姬檀风从一旁抽出一把剑要刺过来。
动作干脆利落,不带一丁点的犹豫。
黎月也几乎没思考,闪身从一边的殿门进到殿内。
“陛下是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大开杀戒?”
狗男人狗男人!
一言不合就杀人,这十年,他到底是怎么变得越来越孤僻暴戾的?
说好不会动月娘身边的人,这又是闹哪一出?
黎月后退到那张宽大的供台面前,在姬檀风转身再要刺的时候,她一下撞在了桌子上。
祭拜的瓜果咕噜噜的滚落一地,烛火倒在地上,一下就熄灭了。
漫天飞扬的白色纸钱无风自起,朝着姬檀风吹去。
他微微蹙眉,动作一顿,却未曾收手。
锋利的剑尖映照出一旁火盆的火光,直逼黎月心脏而来。
就在这时,供台高处,雕刻着惠仁皇后灵位的牌位,突然掉落。
姬檀风手中的剑刺在牌位上,再也未能向前一步。
原本用手抵挡,侧身闭眼的黎月察觉到没有了生命危险,她睁开一只眼,就看到了这一幕。
向来喜怒与无形之间的帝王,也有些愣怔了。
剑就刺在黎月的名字上,像是她以身护住了面前的人一样。
一刹那,雷声在乌云中滚滚而来,不多时,大雨倾盆,滴滴答答的落在屋檐上。
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。
黎月的心跳的很快,声音都快要大过外面的雨声了。
这是,系统的保护机制吗?
“陛下,皇后娘娘也不想……”
“闭嘴!”
姬檀风斜睨她一眼,声音如霜寒倾覆一般。
他也没想到,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
“……”
牌位怎会自己掉落?
又怎么会偏偏挡在那一剑之前?
难道,真是月娘在冥冥之中,护着这个宫女?
他伸手取下牌位,目光却落在黎月身上。
黎月只感觉他这一眼凉飕飕,顿感不妙。
她想后退,却已经是避无可避。
大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,是姬檀风在朝着她走来。
“陛下,灵前见血不好,要不,要不您改日再杀呢?”
黎月吓得有点儿想哭了,不说别的,再来一次,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。
“奴婢真的别无他想,真的。”
她的手,死死的扣着供台。
这什么?
无意间,黎月发现这供台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。
她单手解开那个有些松动的结,手中落入一个香囊。
“这是,皇后娘娘的东西?”
黎月慌张下伸出来手,只见香囊里面放着一颗珍珠。
她一下愣神,就连姬檀风走到跟前都没发现。
……
“你总想着孩子,连我都不在乎了?”
彼时尚且还年轻的姬檀风有些不满的看着怀中的女人。
她手中拿着绣棚,上头绣着各种小巧可爱的动物。
自从有了这个孩子,她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了,姬檀风自然是不满的。
“你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?”
女人无奈扭过头,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庞。
只是眉眼间的温和冲淡些许,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柔。
“阿月,等孩子出世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“嗯?”
她不解的问了句,姬檀风低头在她脸上印下一吻。
“幽州百姓为感念皇后娘娘,曾于瘟疫之中救下一城百姓,特意修建了一座楼。”
“我给它取了个名字,名为望月楼,从京城白马寺的佛塔远眺,正好是望月楼的方向。”
他的脸贴着她的脸,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“谢谢你,阿月。”
若非她为他挣来的好名声,他也不会得到这么多百姓的支持。
上天从不曾善待于他,唯有他的月娘,是他要感谢命运的。
……
“望月楼……”
就在姬檀风要夺走黎月手中东西时,她呢喃出三个字。
男人身形顿时僵住,死死盯着黎月。
她怎么会知道,望月楼?
望月楼是在月娘还未过世前才开始修建的。
无人知晓这座楼的名字,只有月娘知道。
因为她死后,这座楼的名字便改为了无名。
世人只知无名,不知望月。
‘陛下,这世间并未有能令人死而复生的法子,只是古籍记载过,若陛下真的想尝试,不如先去白马寺为皇后娘娘祈福三年吧。’
‘若非逆天改命,无可相见。’
这个世上,不会有死而复生的事情……
可他一直都记得,在他曾经昏迷时,她说过,她不是这里的人。
而他初遇她的那一日,她也说过。
永平三十五年,冬雪比往年来的都要早。
他从京城到幽州,早已遍体鳞伤,饥寒交迫。
于最狼狈,最无措的时候,遇到了她。
她把他从雪地里背起来,带着他回家时,呢喃自语。
‘我可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,你可千万别死啊。’
往昔一幕幕重合,所有的想法在姬檀风脑海中疯狂滋长。
他逼近黎月,捏碎了手中的珍珠。
“你,到底是谁?”